西藏吉汝村 中印边境第一村

西藏吉汝村 中印边境第一村

2017-10-12 17:10:12 编辑:海南声屏报 来源:中国国家地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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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,印度边防军越界侵入我国西藏的洞朗地区,而洞朗地区距西藏岗巴县岗巴镇的吉汝村仅百余公里。吉汝村地处中国、印度两国交界处,距离中印边境仅5公里,号称“中印边境第一村”。最近,本刊特约作者赵春江深入吉汝村,亲身感受到中印边境气氛的凝重,并带来了该村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……

在中国吉汝村有三个独具特色的地方
离中印边境最近的吉汝村,把自己深深地隐藏在一个山洼里,但事实上这个村庄并不偏僻。它距离岗巴县城只有13公里,位于从定结县城去往亚东的Z715线路南不到10公里处。在中国,吉汝村有三个独具特色的地方:一是距离中印(锡金邦)边境线仅5公里;二是这个小村常住人口只有96户,边境线长达30公里,坐望5座7000米级雪山。图中由左往右,雪山分别是:伦布加东、邱布岗庆、邱布亚庆、邱布亚琼、岗庆最昂;三是村子的形状,更是神秘,外观宛如“金刚杵”,不知是先人的有意为之,还是后天的巧合,至今没有人能说清楚。

我发现吉汝村很像一枚隐秘的“金刚杵”

最近,印度军队越界侵入我国西藏的洞朗地区(隶属于西藏日喀则市亚东县),导致中印边境成了国人关注的热点。就在距离洞朗地区约100公里的日喀则市岗巴县,有一个叫吉汝村的边境村,它距离中印边境线只有5公里,是中国离中印边境线最近的一个村庄。

今年6月和7月,我两次奔赴吉汝村,实地考察了这座极少出现在中国人视野中的神秘村庄。就连在如今资讯发达的网络上,也很少能搜索到吉汝村的有关报道。

雪山拱卫的吉汝村是一幅宁静的田园牧归图
夕阳衔山,牧人归家,雪山拱卫的吉汝村,幽静、圣洁、温馨而庄严,连羊儿都开始撒了欢儿地往家跑。

其实去往吉汝村的道路并不难行,从日喀则市江孜县到亚东县,再沿着嘎定线(即Z715线,日喀则市康马县嘎拉乡到定结县)一直往西,就到了岗巴县。而吉汝村就在嘎定线的南侧,离岗巴县城的直线距离也就十多公里。

到了吉汝村,我突然有了一个发现:从天空看,这个村庄特别像藏传佛教里的一件法器——金刚杵(在佛教密宗中,金刚杵象征所向无敌、无坚不摧,代表着驱邪镇妖)。我是借助飞行器从高空拍摄吉汝村时,才发现这个秘密的。我知道国家有规定,边境3.5公里之内,不允许无人机飞行,而这个村庄直线距离中印边境5公里,恰好在禁区之外。后来我爬上村后的神山,确信这座村庄的形状,恰似一枚金刚杵。

这座不被外界所知的村庄,隶属于岗巴县岗巴镇,就隐藏在喜马拉雅山脉中段的一个山谷里,村子面积很大,沿中印边境线绵延30公里,有7处通外山口。

吉汝村并不偏僻,却隐藏得如此之好。尽管在Z715线南侧就有它的路标,依然很容易被人忽略。究其原因,是岗巴高原把它笼罩了。

在西藏,有一种说法:“两巴一嘎,谁去谁傻”,意即日喀则市的岗巴县、萨嘎县、仲巴县是西藏海拔最高的三个县,环境非常恶劣,海拔高度甚至超过了阿里地区所在地狮泉河镇。

说到这里,岗巴和阿里还有一个缘分,那是1978年至1981年,孔繁森第一次援藏,在岗巴县担任了3年县委副书记,足迹踏遍了岗巴高原的山山水水,包括吉汝村。

在岗巴县工作期间,孔繁森十分重视边境国防建设,与时任解放军某部汽车排副排长的胜洪江成了好朋友。孔繁森结束援藏回山东时,特意绕道四川泸州,费尽周折才找到胜洪江的老家,看望退伍老兵,留下一段佳话。

隶属于西藏日喀则市岗巴县的吉汝村,平均海拔5050米,是西藏距离中印边境线最近的村庄。从地图上看,吉汝村就位于喜马拉雅山北坡的一个谷地里,它的东南侧,是亚东县的洞朗地区(目前印度侵入中国的领土,就是这一地区),直线距离只有100公里左右,而洞朗地区就像一把楔子,向前插入到印度和不丹的边境线,战略位置极为重要。

吉汝村旁建有“边境线五公里观景台”,是村民祈愿、喝茶、聊天、聚会的场所,也是外来人到此止步的界线。

吉汝村离洞朗地区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

应了中国一句古语,吉汝村是“村小势大”。我从江孜县到亚东县,沿着原S204线(现G562线),在嘎拉乡西行,行车约半小时,就到了亚东县与岗巴县交界的山口。往西望,5座海拔7000米以上雪山峰群逶迤西去,其中最高的一座雪山,顶部呈金字塔状,常被人误认为是珠穆朗玛峰或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峰。这一次,我有幸走近这5座山峰,近距离端详其样貌,这个近观的最佳位置,就是吉汝村。

位于吉汝村行政区划内的这5座山峰,最东端的那座山峰与洞朗山口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。从地图上看,吉汝村地理位置极为重要,它地处中国、印度(锡金邦)两国交界处,离不丹、尼泊尔两国也不远,与东南端的洞朗一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
吉汝村的5座山峰,由西向东排列,那座疑似珠峰的三角形山峰,叫邱布亚琼,比邻东侧的叫邱布亚庆,其余几座分别是岗庆最昂、邱布岗庆、伦布加东。吉汝村老百姓喜欢把高的山叫“妈妈山”,矮一点的叫“儿子山”,反映了当地人对山峰的崇敬热爱。

如果你是从定结县由西向东行,沿着Z715线去往吉汝村,那么过了定结县琼孜乡,到了定结县与岗巴县交界的牧村,在东南方向,露出地平线的雪山宝顶,就是邱布亚庆、邱布亚琼雪山了。在这个位置,你也会看到吉汝村前的其他几座雪峰,这5座雪峰是西藏海拔最高、面积最大、生物多样性最齐全的定结湿地最东端的水源供养地,也是西藏最肥美、最出名的岗巴羊的出产地。

吉汝村的规划整洁有序,又有着典型的藏族民居风格
吉汝村的规划有序而不杂乱,规则而不单调,清静而不乏活力。牛犊在村里闲逛,三三两两的村民,说着话,聊着天,手中还有活计。

在吉汝村的地盘,中国没有丢失一寸领土

我到吉汝村的第3天,看到村民们突然向村部聚拢而来,平时空旷的房子,顿时连下个脚都局促了。

村长在主持会议,我听不明白他在说啥。村长的藏汉语转换程度不是很流利,也没有时间顾及我,我只能做一个看客了。

村长摘下自己的藏式帽子,将A4纸裁成一张张小纸条,分别写上藏文,然后叠好,放入帽兜,准备给村民抓阄。

渐渐地,我才明白,上级下达指示,登记征用良马数匹。

村里的好马至少有百十来匹,选出十匹八匹马并不是难事,村长为什么还如此颇费周章呢?原来,听到征用马匹的消息后,村民们踊跃响应,有马的人家争先恐后,没马的人家也要出钱出力。他们说,国家需要,还讲什么条件。

村长采取最古老的办法——抓阄,来决定征用谁家的马匹
政府需要在村里预备登记征用一部分马匹,村民踊跃响应,并召开村民大会来决定征用谁家的马匹。

由于村民马多而征用数额有限,供大于求,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放弃这个机会,于是村长只有采取最古老的办法:抓阄。阄条就放在村长的帽子里,村民只能盼望村长的帽子能给自己施展一点魔法了。

抓到阄的马精神抖擞,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,随后村民和马都在村部门口集合,去参加民兵训练。

吉汝村第一书记普布索朗告诉我:“边境村,老百姓的觉悟高。”

我活了60岁,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现场,以前只是在电影中看到的场面,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。

在民间,有一种说法是,吉汝村没有丢失过一寸国土,这还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。1890年,在印度加尔各答,大清帝国的代表和英属印度代表签署《中英会议藏印条约》,规定这一段的边界,东起不丹与中国交界的洞朗,西至中国与锡金交界处,以喜马拉雅山脉分水岭为界。此后的七八十年时间里,这一段边界是中国与锡金国的边界,毫无争议。1975年,锡金被印度吞并,但这一段边界因为早有历史约定,不再成为问题。

据吉汝村老辈人口口相传,1904年,英军入侵西藏的消息传到吉汝村,村中一批热血青壮年不待召唤,背上糌粑干粮,掖起短刀、吾尔朵(一种牧羊工具),骑马结队,主动奔赴康马、江孜抗英战场。

待战场上的硝烟散尽,吉汝村的男女老少在村后山口守望着,盼望着,一天天,一月月,一年年,日落月升,亲人们望眼欲穿,期待着出发的父亲、儿子、丈夫、兄弟的身影,出现在高山草原的地平线上。可是,时至今日,他们仍然没有回来。

在吉汝村的地盘,中国之所以没有丢失一寸领土,首先是因为有历史条约,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,就是老百姓一直生活在边境前沿,世世代代,抵边放牧,使这里没有成为所谓的缓冲区、隔离区,别的国家找不到下手蚕食的机会。

吉汝村是岗巴羊放牧的核心区,牛羊成了18名大学生学费的来源
那曲虫草、岗巴羊、西藏神水,这是西藏“三绝”,吉汝村是岗巴羊放牧的核心区,这得益于边境一带的高海拔,地势辽阔苍茫,有冰川融水,环境洁净,还生长着优质的高山牧草。

图是吉汝村走出的高材生尼玛次仁,北京邮电大学大四学生,他就是靠父母放牧牛羊支撑了他每年一万六七千元的费用(国家补助除外)。每年放暑假回家,尼玛次仁就会帮助父母去放牧。吉汝村现在在高校的18名大学生,都以假期放牧来孝敬父母。

不到吉汝村,就感受不到边境气氛的凝重

我们长期处在和平环境下,特别是身处内地,对国防安全不太敏感。这次印度边防军越界侵入中国领土洞朗地区,距离吉汝村直线距离仅百余公里。如果不身临边境,就感受不到气氛的凝重。

在吉汝村,国防安全是每个村民的必修课,守在家里的,出去活动的,哪怕是不识字的人,都必须熟知这些,时刻牢记。

岗巴羊的羊毛是当地村民收入的重要来源
每年7月底,是高山牧场剪羊毛的季节,剪下来的羊毛要立即挽成团,以便于保管运输。

与此同时,在村里,妇女们把羊毛纺成线,留备家用,可以织垫子、氆氇、毯子、衣物,而更多的羊毛,则被外来的商人买走了。

剪羊毛时,往往全家老少齐上阵。不仅抓羊要麻利,而且剪毛还要手快。羊毛留茬高了,不出毛,影响收入;剪狠了,就把羊皮剪开了,羊要出血,影响新毛生长。这不仅是体力活,更是技术活。

村里的民兵排长嘎罗布是一位中年藏族汉子,长得人高马大,身材魁梧,能感到他脚步落地的力量,走路带着一股风,很像谍战片里的男一号,敏锐,机灵。二十年来,嘎罗布因为在边境边防工作中贡献突出,多次受到国家有关部门、西藏自治区、成都军区等表彰嘉奖,与胡锦涛、习近平总书记握过手。作为一名喜马拉雅深山里的牧民,能得到这么高的政治荣誉,嘎罗布理所当然地成了全村人的明星。

其实吉汝村的边民不好当。虽说中印边境的这一段在1890年就明确了边境线,但一直没有确界立碑,错综复杂的地理环境,又平添了许多不确定性。比如说,牛羊是不可能有国界概念的,牧民们要时刻看好自己的牲畜。即使村民没有越边境一步,印度兵还是会趁解放军巡逻还没有来或走远之机,时常越境,或向吉汝村牧民套取情报,或要卷烟,没有得逞就打骂、无理驱赶。这个时候,村民们就据理力争,寸步不让,维护国家尊严。

可以说,在吉汝村,人人是边民,个个是卫兵。如果你误入边境,又走到不允许游客去的区域,不要着急,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给你指明道路;如果你不怀好意,不要侥幸,一会就有人过来,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。如果你是正常的游客,迎接你的,一定是亲切的招呼,热情的笑脸,浓香的酥油茶,热乎的饼子,还有口味纯正的酸奶和上等的风干牦牛肉干、羊肉干。

这里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夏牧场,培养出了优质的岗巴羊

当太阳靠近北回归线附近,夏季即将来临时,也是吉汝村牧民赶着羊群上山的季节了。

在吉汝村,至少有两个方面,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。

妇女们是纺织羊毛的主要劳力,她们撑起了吉汝村的半边天
剪回家的羊毛,要铺开晾干,便于保存。

妇女们将织机搬到了高山牧场,就地加工纺织,除了家用,还有少部分可以出售。

这是本文摄影师赵春江深入吉汝村村民家里,为村民拍全家福(摄影/加布)。

一个是吉汝村的高山夏牧场,沿着中印30公里边境线,山脊线中国一侧,海拔都在4800米至5100米之间。世界上,有几处海拔在5000米的高山夏牧场呢?

这样的高山草甸,有点像内地初春泛绿的柳树梢头,“远看近却无”,它和新疆、内蒙古的“风吹草低见牛羊”的草原迥然不同。远远望去,不可能看见草,甚至是一片片砾石滩,不毛之地。走近了才发现,紧贴着地面,顽强生长着一种灰中泛绿、表面有一层保护膜的草。它们有点油性,极其坚韧,摸上去不是惯常草的柔软,而是有一种割手的锋利,不小心会被划伤;它们耐旱,对雨水似乎没有太多的奢求;它们耐寒,7、8月份是高原最暖和的季节,但晚上常常只有零下五六度,它们全身结了一层冰霜却冻不死,早晨太阳一出来,又是一派生机盎然。

当年我在穿越嘎玛沟、翻越夏古拉山口的时候,当地老村长次旺就告诉我这个常识:高山上看似没有草,牛羊却知道去找什么草。高山的草,牛羊吃一天,等于在河谷里吃茂盛的草两天,因为高山的草坚实、耐饿、营养丰富,河谷里的草发“虚”,不顶饥,吃完一会儿就消化拉出去了。

另一个,是岗巴羊的放养方式。我走遍了吉汝村在中印边境的8个夏牧点,全部是就地取材用石头砌成的房子,石块垒成的羊圈。人口多、设施齐全的夏牧点,锅灶炉子都有,就差没有接电视;简陋的夏牧点,就是一张氆氇铺在地上,堆三块石头烧水,够一个人睡觉的地方。

在8个夏牧点放牧的吉汝村民,是按照亲戚关系、传统关系、感情关系,自愿结成帮伙的,再根据入群羊的数量、路途的远近,决定每家每户或每个群体的值日轮流时间。

羊群的划分,也需要讲究科学。公羊,健康肥壮的羊,当年准备出栏的羊,要放在一起放养。公羊和母羊是不能在一起放养的,否则,它们淘起气来,既不长膘,也不利于健康。老弱病残的羊要放在一起养,给以特殊照顾,它们自己也不会互相嫌弃、欺负对方。

从6月到7月底,经过一个多月的高山牧养,成龄羊毛丰体壮,此时到了剪羊毛的季节。剪早了,毛不好,剪晚了,新毛不能赶在越冬前长齐。

当我们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里涮羊肉大快朵颐的时候,谁晓得养羊还有这么多门道。而那些在高山上放牧的牧羊人,每天跟着羊群要走几十公里,雨雪交加,风餐露宿,“卖盐的喝淡汤”,艰辛备至。

高山牧场的孩子,让我看到了一种极为另类的许愿方式

我无数次走过西藏、新疆、云贵川、内蒙古的高山牧场,但是吉汝村高山牧场里的孩子,让我平生第一次开了“眼”。

高山牧场上孩子们玩的游戏有一种城里孩子体验不到的纯真
孩子们以绳套捉老鼠,体现了他们的智慧,既是快乐的游戏,又为草原除害。

吉汝村第一书记普布索朗开着皮卡车,把我拉到中印边境上一个海拔5003米的夏牧点。一下车,一群孩子就把我围住了,“叔叔”、“叔叔”地一个劲叫着,不是拉我去家里喝酥油茶、酸奶,就是抢着和我玩游戏,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外来人了。

这些孩子中,有的爽朗,有的羞涩。其中有一位男孩和女孩,年龄比其他孩子大一点,是这群孩子里的头儿。“叔叔,我教你捉老鼠。”这位男孩拿了一条绳,挽了个套,按在老鼠洞口,然后牵着绳子的另一头,埋伏在附近,等待老鼠出洞,收绳。他们说,老鼠祸害草原,专吃草根,是牛羊的敌人,用这个办法,一个假期可以套住很多老鼠。

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捕鼠方法——绿色、环保,又是孩子们的游戏,乐在其中,还能保护生态。

那个高个女孩似乎也不甘落后,说:“叔叔,我教你捉小鸟。”

我一听,就说:“这个不可以,老鼠是敌人,小鸟是朋友,捉不得。”

女孩看我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,很着急。那个男孩上来解围,拉起我就跑,不过在5000米的海拔,我显然跑不过他们。我们气喘吁吁地来到一个空羊圈里,男孩拿来一个铝盆,找了一根木棍,木棍拴上一条绳,支起盆子,盆子底下撒了一把饭粒。我乐了,这个把戏我半个世纪前就玩过了,还有用筛子扣小鸟的。

我说:“这个游戏不好,害小鸟。”

女孩急了:“叔叔,不是。”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跟我解释。

还是男孩机灵,他说:“哎呀,叔叔,一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

几只小鸟飞过来,一只跳到盆子边上,发现了里边的米粒,试探着往里进,我和孩子们都屏住了呼吸。

“咣当”一声,还没等小鸟进盆底下,一阵大风就把盆子刮倒,小鸟惊飞了。孩子们一阵叹息。

还是男孩有办法,他迅速跑过去,重新支起盆,在上边压了一块石头,这回风吹不翻了。

不一会儿,几只小鸟又飞来了,一蹦一跳地靠近盆子。远处传来一名妇女的喊声,小鸟忽地一下又飞了。

男孩和女孩给我解释说,捉小鸟并不是想伤害它,而是一种放飞愿望的游戏。把小鸟扣住,拿出来,在其头顶和爪子上抹一点酥油,然后在许愿人的头上也抹一点酥油,让小鸟站在他的头上,许个愿,再放飞小鸟。小鸟飞得越远、越高,愿望和理想也就飞得越远、越高……

孩子们在玩“捉小鸟”,是一种“有惊无险”的游戏,捉到小鸟,举行放飞仪式,寓意让理想高飞。

一座小小的村庄,让我看到了国家的未来

在一个海拔4850米的小村庄一住8天,没动地方,这在我过去四十多次进藏经历中是从来没有过的。到告别的那一天,当驻村工作队长索朗央平给我戴上哈达的时候,我内心涌出的不是迅速逃离,而是恋恋不舍。

我在吉汝村最后一天的早晨8点,尼玛次仁给我发来短信:“今天还跟我放羊吗?”我回了一个字:“跟。”

搞错了吧,8点放羊?是不是太晚了?不晚,因为这里7:52才出太阳。

不一会儿,巴桑次仁又给我来了短信:“9点出发,给我爸去放牛,你还去不去了?”我有点心虚(恐怕时间不够用了),回复他:“等下。”

请我和他一起去山上放牛的巴桑次仁,是西藏大学理学院数学系大三学生,他的妹妹旦增白珍是西藏农牧学院学生。本来我是计划和他们兄妹出去一天的,连干粮都准备了,因为县里接我的车来了,不能不走了,这俩孩子一定认为我是退缩了,至今都感觉对不起他们。此前,两次在村里碰到巴桑次仁,他都远远过来和我打招呼。我心里默默地说,巴桑次仁,我欠你一个承诺。

要和孩子们一起上山放牧的想法,缘于我的入户采访,此刻正值暑假,学生们都回村了。走访了十余户人家,我突然发现,这座小小的村庄,居然有在校大学生18人,算上近几年往届毕业生参加工作的,达30余人。中央财经大学、中央民族大学、北京邮电大学、中南大学、西藏大学、西藏农牧学院等名牌大学,都不乏吉汝村的考生。

在北京邮电大学自动化专业的学生尼玛次仁家里,和他面对面谈话的时候,我感觉年仅21岁、开学就是大四学生的他,远比实际年龄要成熟。与很多藏族孩子的成才之路不同,尼玛次仁走的不是内地藏族班这条路,因为升初中的时候,他数学差2分没考上藏族班,这改变了他的求学轨迹,他发誓要在西藏考入名牌大学——他是当年日喀则市考进北京名校的前三甲。

我问到尼玛次仁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:“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方便,比如被歧视?”尼玛次仁不假思索,立刻说:“没有。”

他反倒给我举了一个例子:“‘尼玛’在网络语言里是骂人的话,我的同班同学都不叫我尼玛,而叫我次仁,其实我不在意叫什么,但充分说明同学们对我的尊重。”

一位村民,冲着雪山,向着天空,撒出许愿的风马。

村民们排着队,来到村中的祭坛祈祷。

还有村民前往班禅圣湖雍则绿错朝拜。

不论男女老幼,每逢村里的节日,村民都要梳洗打扮一番,盛装出席,几乎没有一个人会穿得随便邋遢。

当问到他明年就毕业了有什么志向时,尼玛次仁说:“还是想在北京找工作,那是国际大都市,一线城市,还有雄安新区,见识和发展空间是不一样的。如果在首都念了大学还回家放羊,就把人生的价值搞颠倒了。放羊不是没有用,我就是父母、弟弟放羊供出来的,他们放羊,正是不希望我放羊。”

尼玛次仁的弟弟放弃了读书,很早出去打工,一家三口人专供尼玛次仁一人上学。在吉汝村,还有巴桑次仁、旦增白珍兄妹,桑吉拉姆(西藏农牧学院)、次珍(拉萨农业技术学院)姐妹,格桑德吉、央拉姆等,这样一对对孩子考入大学的家庭。

向空中抛撒糌粑是一种表示对神灵敬畏的祭神方式
藏历六月初四,是吉汝村一个吉祥的转经日子。这一天,人们会身着隆重的盛装,去寺庙朝拜和祭神。向空中抛撒糌粑,这是一种表示对神灵敬畏的祭神方式,祈求这一年家人平平安安,粮食丰收。

放暑假,大学生们就陪着父母上山放牧;放寒假,他们就陪着父母在家里聊天。这是他们对父母表达孝心的独特方式。

恍惚间,我自己仿佛不是置身于连气都喘不上来的喜马拉雅高海拔地带,而是来到了一座充满了书香氛围、好学精神的书院。

在吉汝村短短8天的见闻,那些勤劳朴实的村民,朝气蓬勃的大学生,以及尼玛次仁的一番话,让我看到了民族的希望、国家的未来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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